冬日杂咏 发布: 正觉 时间: 2021年 6月 21日 双峰山下 今年的冬天感觉似乎比往年冷,往年临近年尾时,大雄宝殿两旁的黄腊梅已近萎谢,今年的冬天虽有冰雪严寒的侵袭,而那几株老梅却显示出极强的生命力,开得愈加娇艳。 每日清晨,星斗未散,冷雾弥蒙,法师们依次排班由禅堂鱼贯而出,伴随着那钟罄云板之声,经过大雄宝殿前面时,总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缕缕幽香。山风吹来,撩起了法师们如海青鸟翅翼般的长衣,此种庄严与笃诚肃穆的场景,应该是暗夜将去的黎明前,一道最美的景致,也由此拉开了山寺生活的序幕。同时从那枝枝冷艳所传达出来的信息里,我们也似乎感到那春天的脚步缓缓地走来。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清晨从慈云阁临窗望去,薄雾中,白头山峰披上了一层银装,尤其是那山的额头,更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寿者。都言:青山不老,眼前的白头山翁似乎也在昭显生命的无常与短暂。日夕更替,斗转星移,问沧海变桑田多少的岁月在我们不经意间悄悄溜走,眼前皓首苍苍的峰峦,你又能吟诵出多少岁月的歌谣?还是无准禅师的一句偈言,道出了禅家真实的受用:“全不管青山变老,但消受白日虚闲。”此句一经脱口便有那般豪雄、那般洒脱、那般超越时空的高迈气象,在他面前,什么“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什么“鱼龙寂寞秋江冷”,什么“白头吟望苦低垂”,也仿佛被禅家的这种气吞山河之气象淹没了。 在这寂寂的空山中,在这个严寒的冬季。打“禅七”坐香是最好不过了。听着禅堂外面零零散散的爆竹声,也晓得快要过年了,待一解“禅七”,看看那些匆匆忙忙回家的人们作鸟兽散,寺庙一下子变得清冷了许多。 此时,回到寮房,坐在小书桌前,用厚禅被将腿包好,摆好笔墨纸砚,缓缓地磨墨抄经或临帖,倒不失为消受冬日虚闲的一种好受用,只是案头没有了往年那盆兰花,因为寒冷,使得刚要吐芽出蕙的花箭给流觞了。也好,取出云养六和,在博山炉内燃上一点沉香,在缓如幽泉那一点一画中抄写佛经,前人蔡中郎云:“夫书,先默坐静思,随意所适,言不出口,气不盈息。沉密神采,如对至尊,则无不善矣。”抄经是最能将我们的散乱之心系住的一种绝好修行方式,在静态中显示出一种尊贵、安宁,在缓动中散发出平和。在此种静穆、笃诚明远、心如秋空、止息诸缘的状态下的写经,宛如见月,清宁疏淡,不觉已西沉。看着那燃尽的尘灰,恍然间感觉到东坡居士那句关于燃香的诗句:“一炷烟消火冷,半生身老心闲。” 入夜,又闲取出在俗时的陈云君先生的一首短吟:“煮字疗饥,神骨俱冷,寝中旧雨,画里江山。前年明月,今日兰香。”此句于冬夜吟出。细细咀嚼,恰似为一位长者惯看风花雪月,历经百城烟水,世事兴衰后,细品清风的雅怀,有感而发,展纸挥墨写下了山房僧人的一点感怀:云衲漫展,腊蕊馨芳。江湖夜雨,明月前身。青灯黄卷,古佛沉香。 伴着子夜那悠悠撞响的钟声和隔着窗子都可以闻到的炮火硝烟的气息,还有那礼花划破夜空,绽放出流光溢彩的光影,以及那应接不暇的祝福短信。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春天来了,我亦乘兴向我的宾朋们发出来短信:山家俺一声断喝,直惊得虎去兔来,待截取冷香一枝,遥祝新春。是夜我接到津门好友书灵君的短文:“会得正月贺春王,这个明明不覆藏。只为去岁寒彻骨,百城云水自凝香。且祈:天下太平,十分坐享,观音菩萨摩诃萨,人间天上妙吉祥。” 辛卯春日正吉 — 本文选自明鉴法师著作《山房涉事》